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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成化年間,許州城內有一家“詹記”當鋪,掌櫃叫詹封。這日傍晚,詹封正欲關門,忽然,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闖了進來。詹封抬頭一看,不禁皺了皺眉頭。

來人叫範廣,住在城西。範廣的父親範昌開了家古玩鋪,生意興旺。誰知,範廣幾年前染上了賭癮,輸光了房屋、家產,現在范家父子借宿在城外兩間破房中,範昌被氣得中了風,不能行走,口不能言。今天,範廣來當鋪,是想借二百兩銀子,去賭場翻本。

得知來意後,詹封還未說話,站在一旁的夥計陳六譏諷道:“範廣,這裡是當鋪,不是錢莊,要想拿銀子,須拿東西來當!你只剩下了一個爹,總不能當爹吧!”

陳六原本想挖苦一下這個敗家子,可誰知範廣聽了這話,不但沒生氣,反而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當爹,我就當爹!明天,我就來這裡當爹!”  次日一早,“詹記”當鋪剛開門,範廣就擠了進來,大聲道:“詹掌櫃,我當爹來了!快給我二百兩銀子!”

詹封往門外一瞅,見一輛木板車上,躺著位老漢,正是範昌。看來範廣是輸急了眼,竟真的拿爹換銀子來了。

沒等詹封開口,夥計陳六罵道:“範廣,你還真的用爹換銀子啊,你爹這麼大年紀了,還中了風,你這樣做還是不是人啊?”說著,拿起掃把,就要把範廣趕出去。

誰知詹封竟卻攔住了他,轉身取出二百兩銀子,大聲道:“這個當,小鋪接了!”範廣接過銀子,一溜煙地跑了,連看都沒看老爹一眼。

陳六驚呆了:“掌櫃的,你您這是怎麼啦?”詹封說:“範昌為人和善,經常幫襯街坊鄰居,當年我也受過他的恩惠。范家出事後,我正想著如何報答,不想範廣竟把他爹送來了,這樣也好,我來照顧範昌,以報當年之恩。”詹封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把範昌背進了當鋪。

詹家就住在當鋪後面,詹封找來郎中替範昌醫治。許多知道這事的人都說,詹封花錢找了一個爹,何苦來哉。在詹封的悉心照顧下,半年後範昌居然能下地行走了,只是仍然不能言語。

這天,一個穿著講究的男人抱著一幅畫兒,來當鋪當畫,說要當三千兩銀子。詹封見那幅畫兒出自宋代的一位大畫家之手,十分珍稀,便決定決定接下這件當物。

正當他準備取銀票時,當鋪裡忽然“咚”地響了一聲。詹封扭頭一看,見範昌竟也來到當鋪裡,手裡杵著根柺棍。剛才那一聲“咚”,正是柺棍戳地發出的聲響。

詹封沒在意,繼續取銀票。這時,“咚咚咚”又響了三聲,範昌哆嗦著手指著那幅畫兒,把頭搖了又搖。詹封這才想起,範昌開了半輩子的古玩鋪,眼光準得很,看來是這幅畫有問題。

這時,那男子竟悄悄地向門外溜,夥計陳六見狀撲了過去,抓住了男子送去衙門。一審問才知道,這男子是個慣犯,專門用假畫四處騙財,屢屢得手,沒想到今天栽了跟頭。

詹封佩服範昌的眼光,從此,每當遇上拿不準的物品,就請範昌掌眼。憑著範昌獨到的眼光,當鋪的生意越來越紅火。慢慢地,範昌也能開口說話了,儘管有些含混不清。

再說範廣,當爹當的二百兩銀子,一個晚上就在賭場輸光了,還欠下了二百兩。範廣走投無路,便跑去了外地,身無分文的他到處流浪,最後只得沿街乞討。就這樣範廣在外流浪了三年多。

這天,範廣突然冒出了個餿主意:我把爹當給詹掌櫃已有三年了,我爹病得那麼重,估計早已不在人世,現在我去當鋪假裝贖當,詹掌櫃肯定交不出老爹,那我就訛他一筆銀子,這樣不至於活的像條狗。

想完後,範廣心喜,於是一路乞討奔許州而去。進城後,範廣一打聽,得到訊息竟令他驚訝不已,原來父親沒死,而且越活越硬朗,能四處行走,開口說話了。

範廣不相信這是真的,連忙來到了“詹記”當鋪的附近,偷偷盯著大門。過了半天,一位老漢杵著柺棍,出了當鋪大門,老漢身後,跟著位三十多歲的男子。範廣揉揉眼睛仔細一看看,那位老漢是他爹,男子正是詹封。

範廣想不明白,老爹怎麼會病癒了,便又四處打聽起來。原來這三年多,詹封一直精心伺候他爹,四處請醫問藥,就像是在照顧自己的親人。

得知這一切後,範廣如同遭了雷擊。對比自己和詹封,範廣覺得自己豬狗不如。範廣覺得自己無臉去見父親和詹封,就想悄悄去向父親道個別,然後離開許州。

當天晚上,範廣來到當鋪的門外,正巧看見詹封陪著他的父親出門遛彎兒。範廣衝著父親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起身向城外奔去。

還未到城門口,突然後面響起了詹封的聲音:“範廣,你站住……”原來,方才磕頭時,詹封發現了他,並認出了範廣,於是就追了上來。

詹封拽著範廣,讓他去見他爹,範廣感覺無臉,死活不願意回去,並說不混出個人樣無臉見父親。

詹封說:“範廣,你給你爹磕了頭,且不願意打擾他,就說明你已良心發現。三年來,我依靠你爹,賺了不少銀子,更增長了見識,你家原來的宅子和鋪面我早已買了回來。今天,你就可以陪著你爹住進去,父子團圓!只要你戒了賭,安安分分跟著你爹學本事,用不了多久,你家會東山再起的。”

此時,範廣對詹封的感謝無法用言語表達,只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當天,範廣陪著父親搬回了老宅。從這天開始,範廣果然戒掉了賭癮,一心打理古玩鋪,沒幾年,就回到了當初興盛之時。

編後語:

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範廣能回頭改過,皆因詹封的感化。詹封知恩圖報,以實際行動感化範廣,此等渡人之術,恐怕連佛祖也望塵莫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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