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縣城坐班車回家的路上，建榮一直在考慮，在不違背青梅的意願之下，該如何向兩個兄弟挑明呢？如果直接告訴了他倆，青梅一定會生氣的，左右為難的建榮一時也想不出好的辦法。青梅則頭靠在建榮的肩膀上，昏昏沉沉，似醒似睡地坐了一路車，兩個多小時候後，老兩口又到了家裡。

回家的建榮，一點也不敢怠慢，除照顧好青梅的飲食起居，忙忙碌碌做著青梅住醫院治病的準備工作。與兩兄弟商量好後，他要陪著青梅去縣人民醫院，此刻的建榮又回想起過去生活中的一件件往事。

父親去世得早，建榮與青梅共同生活的這麼多年裡，有太多的不幸曾降臨在老韓家和他倆的身上。建榮與青梅本來是一對情人，陰差陽錯，青梅卻成了大煙鬼劉瓜皮的婆娘，這都因為青梅的父母讓她給親哥換媳婦的結果。如果不是劉瓜皮喝酒猝死，青梅恐怕還和劉瓜皮生活。老三建成的媳婦離家出走，對母親打擊太大，時間不長，老人家就去世了，建成只好與從未找過媳婦的老二建明過日子。如今，青梅是這個大家庭裡唯一的女性，偏偏又得了尿毒症。建榮痛苦的心在吶喊:老天啊，你怎麼這樣待我和青梅？

建榮眼睜睜地望著躺在炕上的青梅，她的身體比過去消瘦多了。他心中五味雜陳，甚至都快到流淚的份了。

“青梅，自從你跟了我，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我心裡有愧啊。”

“你說什麼呢，幾十年了，咱們兩心相通，夫妻情深，再苦再累，我從來沒後悔過。”

“這我知道，論吃苦，咱倆誰都沒怕過，可我現在特別害怕。”

“病已經得上了，聽天由命吧，不要想那麼多了。”青梅長出一口氣，安慰丈夫道。

兒子紅利在南方打工，他與香香的婚事還沒辦，如果她這個做母親的早早走了，一家人的生活誰來照顧？青梅的心就像被油煎一樣難受極了。命運為何如此待她和老韓家？建成媳婦跟著別人跑了，建明壓根就沒找媳婦，如果她再離開人世，老韓家的兄弟仨又要變成三條光棍，再加一個紅利，青梅再不願往下想了……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青梅還沒有到縣人民醫院治病，村支書的媳婦李霞又告訴大家，據她家當醫生的親戚說，青梅得的是尿毒症，只有換了腎，才能救下她的生命。

三棵老楊樹下聊天的人們聽李霞如是說，立刻驚詫，併發出嘖嘖的惋惜之聲。

“青梅咋會得這個病？換腎得花好多錢啊？”

“至少得二三十萬元呢，再說還得有人給她提供腎源才行哩。”

“現在能做到的，也只有青梅的兒子紅利了。”

“青梅要強的性子，哪會讓兒子給她換腎臟？”

“她不同意咋辦，鄉親們想幫也幫不了啊，但願有啥奇蹟出現。”

三棵老楊樹下，人們七嘴八舌議論了一陣，儘管都同情，誰也不說出更好的道道，最後決定給青梅捐款。

建榮雖沒有把青梅得腎病的事告訴兩個兄弟，但建明和建成還是從別人的口裡知道了。建榮家裡，兄弟仨與青梅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建榮和兩兄弟的意思，把青梅得病的事告訴紅利和香香，青梅卻說啥都不同意。她的理由就是不願給孩子增加壓力。為使青梅放下思想包袱，建榮仨兄弟苦苦勸說青梅好多次了，她就是不鬆口，並拒絕到醫院治療。青梅的意思，得了這種病，能治好的人沒幾個，反倒給家裡欠下一屁股的債，青梅說話時已經哭了。

建榮眼巴巴地望著痛苦的妻子，兩眼的淚水再也藏不住了，刷刷從臉頰淌下。

建成看大哥兩口子如此難受，勸道：“大哥大嫂，你們不要這樣，車到山前必有路，等紅利回來後，咱們在一起想辦法吧。”

“紅利還是個孩子啊，他能有啥辦法。”建明插言道。

“二哥，紅利的腦子比你我的好使，你不相信等他回來看。”

“你們兄弟仨就這點出息啊，咋能把事情推到孩子身上。”

老韓家仨兄弟聽青梅這一說，都傻傻地望著她，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