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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仲秋已至,

晚風清涼中,

忽然想去公園逛一逛,

卸一些疲憊在花草間。

行至湖邊,

見夏日的荷葉田田,

如今已漸趨凋零。

葉盤枯色斑駁,花瓣零落飄散,

卻並未倒下,靠一根莖支撐著,

在瑟瑟秋風裡,堅定佇立。

賞荷的最好時節是盛夏,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暮春時也尚可,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秋日的荷塘,註定是被人遺忘的。

人們在秋日賞桂觀菊,

也描摹秋葉的靜美,

連平日不起眼的蘆葦,

也有人為它吟詩: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卻獨獨將秋荷忽略,

在她華麗貌美之時,

世人趨之若鶩,盛讚她的高潔。

而今枯落蕭索,

竟無人願停下腳步,

施以哪怕一寸的目光。

而秋荷,似乎並未在意,

依然不聲不語,亭亭獨立。

這樣破敗的優雅,

是荷花的孑孑風骨。

01

留得殘荷聽雨聲

這一塘漸衰的枯荷,

曾也風華流轉,

人們不吝辭藻,不嗇情感,

詠贊她的肌骨,她的品性,

甚至連別稱都為她取了許多:

芙蕖,菡萏,水芝,玉環

……

她當然擔得起這樣的讚譽,

但是秋風拂過,

先是為她卸去了緋紅花瓣,

繼而洗掉了蓮葉翠色,

添上一些皺紋,加上幾抹枯色,

如此一來,風華不再。

先是愛花的人走了,

他們去追尋金桂與秋菊;

然後愛葉的人也走了,

他們去賞銀杏飄散,紅葉滿山。

最後荷塘一片寂寥,

荷花殘,荷葉枯,

唯有荷莖依然直立,

一如既往地,如周敦頤所言:

“不蔓不枝,亭亭淨植。”

每賞殘荷,總想起黛玉,

那個外表柔弱,內心倔強的姑娘。

寶玉對著殘荷發牢騷時,

黛玉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

護了這一塘秋荷。

若細細想來,

黛玉哪是為聽雨而護,

分明是見這一塘荷,

仿若看見了自己。

生得冰肌玉骨,

卻落得漂浮零落,

然而從未認命,即便凋謝,

也傲然秋風中,風骨猶然。

02

秋荷凋零,如美人遲暮

凋零的殘荷並非不美,

須得會賞,才知其美。

畫家周寶麟說殘荷:

“它不再是紅紅綠綠的彩色照片,

更接近於中國畫的簡約與意境。”

夏日荷花繁盛,蓮葉接天,

誰都看得出美,

隨手一拍便是大片。

而秋日殘荷,則不然。

乍一看只是一塘枯荷,

零落飄散,滿目蕭然。

再一看,才可品得些許悽美,

讓人平生些憂鬱淒涼來。

若能細細地看,

才能入殘荷之境,得其風韻。

多像那些遲暮的美人,

歲月在她們臉龐與肌膚上,

留下印痕,不可逆轉。

有人因這些痕跡,鬱郁不振,

而有人卻樂得欣賞,

以細紋為徽章,留白髮度清歡。

如楊絳先生所說:

“老要有老的風骨,

老要有老的優雅,

正如春華秋實,

四季輪迴,各有風采。”

楊絳

二十歲的女孩,即便不施粉黛,

也美得明麗而清雅,

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道不盡其美,卻是最好的比喻。

八十歲的老人,

褪去了天真,落盡了貌美。

卻仍獨具風韻,如這一塘枯荷,

簡約而飽含深情,

你能在她身上看到歲月的痕跡,

卻看不到光陰的摧殘。

楊絳

因為她們坦然接受這樣的宿命,

從不抱怨,也絕不癱倒,

日復一日地,收藏歲月,

再一點一滴地,譜成詩篇。

歲月既往,光陰易逝,

而優雅與風華,永不失色,

若有風骨藏於心,

歲月從不敗美人。

葉嘉瑩

03

殘荷不殘,仍有風骨

荷花,亦稱芙蕖,

生在暮春,美在盛夏,

枯在仲秋,落在寒冬。

一年光陰,是她的一生。

如今正值暮年,

殘荷卻並不殘。

昔時夏日,狂風暴雨,

她不肯低頭。

如今秋風蕭瑟,花葉皆枯,

更不肯倒下,靠一根莖支撐著,

如暮年的老人,滿頭花白,

仍挺直腰桿,整理髮髻,

在風中一步一頓,

卻走得挺拔而堅定。

若你讀懂了她的美,

便是看到了她的風骨,

愛上了她的靈魂。

如葉芝在詩裡寫的那樣:

“多少人愛過你曇花一現的身影,

愛過你的美貌,以虛偽或真情;

獨一人曾愛你那朝聖者的心,

愛你哀慼的臉上歲月的留痕。”

秋風蕭瑟裡,殘荷仍獨立,

有時間,去荷塘邊看看她吧。

欣賞她的風骨,

也試著讀懂她的靈魂。

如此,便也習得了如何能夠,

從容對歲月,優雅待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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