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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第三十二回“李桂姐趨炎認女,潘金蓮懷妒驚兒”一節中,西門慶升官請客,一連擺酒好幾天。這次是大宴請,清河縣的頭面人物都來了,還請了戲班子、青樓歌女。戲班子是衙門的命令,必須到場伺候,想必應該是公差,給錢也不會太多。青樓歌女就不一樣了,是西門慶自掏腰包,賞錢應該很多。

李桂姐兒是西門慶的老相好,第一天就來了。西門慶對她也不錯,不但讓她認自己的正妻吳月娘為乾孃,還給了她掙錢的差事。李桂姐、吳銀兒搭著頭出來,笑嘻嘻道:“爹,晚了,轎子來了,俺每去罷。”……西門慶道:“你二位後日還來走走,再替我叫兩個,不拘鄭愛香兒也罷,韓金釧兒也罷,我請親朋吃酒。”伯爵道:“造化了小淫婦兒,教他叫,又討提錢使。”桂姐道:“你又不是架兒,你怎曉得恁切?”說畢,笑的去了。

應伯爵平日幫閒青樓,拉著西門慶等富豪或者公子哥往青樓鬼混,他從中抽頭掙錢。西門慶讓李桂姐請兩個歌女來,應伯爵立馬就眼紅了,因為請誰來都是給生意,掙了錢那就得一份提錢。西門慶照顧李桂姐兒,順便把這生意給了李桂姐兒,應伯爵在西門慶這裡等一天,落個肚圓,一分錢也沒有掙到。

應伯爵等幫閒的生活並不怎麼好,日子過得很恓惶。西門慶看重應伯爵嗎?不過是面子情,生意上應伯爵幫不上忙,官場上應伯爵不堪一用,如此也就是靠他磨個閒工夫。李桂姐兒等和應伯爵是合作和競爭的關係,應伯爵一邊吃青樓一邊吃西門慶等富戶,兩下里掙個小錢。

應伯爵一次在西門慶面前敲打管花園工程的賁四,嚇得賁四過後給他送禮。應伯爵過後還說了一句名言,“老兒不發狠,婆兒沒布裙。”應伯爵是吃巧食的,李桂姐兒罵應伯爵為應花子,實在是形象得很。李桂姐兒的身份都看不起應伯爵,可見他平日的營生確實不討人喜歡。

一次,應伯爵一群人把西門慶弄到李桂姐兒家,李桂姐兒討厭幾個人又吃又喝,又不是沒給提錢,佔便宜沒夠,於是諷刺幾個人從來不請客。應伯爵幾個人抹不開臉,湊銀子請了一桌席,過後幾個人狂吃大嚼,杯乾盤淨不說,還偷了李桂姐兒家不少東西,甚至連李桂姐兒頭上的銀簪子都順走了。

應伯爵吃西門慶喝西門慶顧念情分嗎?坑西門慶從來不手軟。商人李智和黃四借錢經營政府採購的生意。第一次借西門慶的錢,這次資金出了問題,打算再找西門慶借。兩個人找到應伯爵從中說和,他張嘴要好處。兩個人說給5兩銀子,應伯爵說這次中介費不用兩個人出了。

他出了個主意, “明天晚上西門慶請我們喝酒看燈,你們送點好酒好菜來。現在李桂姐和吳銀兒還在這兒,你們不用再找唱的妓女,只要找六個吹吹打打的就行,剩下的話我來說,讓他再借給你們五百兩銀子,你們就認一個月給他三十兩利息,就值當你們包了一個二奶,也就這個錢。到時候貨採辦來,你們在裡面動動手腳,做點偷工減料的事情,香裡面放點木頭,蠟裡面摻點柏油,到時候送過去,一說是西門大官人參與的買賣,誰敢說什麼,又不是自己的買賣,稀裡糊塗就矇混過關了,錢全都出來了。”

應伯爵讓李智和黃四請客,席面還挺大,等於西門慶請客喝酒的錢兩個人出了,應伯爵應得名,西門慶感謝的是他。看看西門慶為了這桌酒席付出的代價,不過五兩銀子的事兒,壞的是西門慶的名聲。這樣的好哥們兒,如今職場、生意場上也不少吧。

幫閒這口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臉要厚,嘴要巧,心要夠機巧。應伯爵算不上一個壞人,沒有大的志向,掙小錢舍大臉混口飯吃。富人的錢好掙,窮人的就講不起了,這也是為什麼幫閒往往被人討厭的原因。

《金瓶梅》是中國文人獨立創作的第一部世情小說,在明朝的四大奇書中,《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都是由民間傳奇、神話故事改編而成。《金瓶梅》故事雖來自《水滸傳》中的“武松殺嫂”片段,但小說情節與《水滸傳》交叉的部分少之又少。

評價任何一部小說,最核心的還是人物形象塑造。人性是複雜的,《金瓶梅》最可貴的地方在於真實,它將人性的貪婪揭露得體無完膚。西門慶是個惡霸,是個純粹的壞人,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泯滅人性。

對窮得叮噹響的小弟常峙節,西門慶伸出援助之手。對幾次欺騙他感情的粉頭李桂姐,並沒有伺機進行報復。相反在李桂姐牽扯上官司時,他還利用權勢對其進行搭救。

《金瓶梅》問世之前的古典小說,人物形象太過於臉譜化,非正即邪。從人物形象塑造上來說,它打破了以往小說中的僵化思維。

《金瓶梅》是第一部以描寫家庭生活為題材的現實主義鉅著。我們熟知的《紅樓夢》一書,正是受到了《金瓶梅》的影響,可以說,沒有《金瓶梅》,就沒有《紅樓夢》。《金瓶梅》寫的是市井百姓的日常生活,而《紅樓夢》寫的是貴族家庭的日常生活。歷朝歷代都有自己的史書,但史書歷來只記朝內之事和天下大事,很少有詳細記載古人日常生活的。《金瓶梅》為我們打開了一扇時空之門,去了解宋朝乃至明朝的百姓生活。

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寫道:“作者之於世情,蓋誠極洞達...同時說部,無以上之”。鄭振鐸說:“如果淨除了一切穢褻的章節”,《金瓶梅》“仍不失為一部第一流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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