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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不會洩露自己的過去,

只會把它像手紋一樣藏起來,

它被寫在街巷的角落,窗格的護欄,

樓梯的扶手,避雷的天線和旗杆上,

每一道印記都是抓撓、鋸挫、

刻鑿、猛擊留下的痕跡。

——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

巴黎有六千多條街道,街巷之中,是這座城市沉澱的回憶。

19世紀,奧斯曼男爵(Baron Georges-Eugène Haussmann)大刀闊斧,消除了那些中世紀保留下來的狹窄青石街道,用寬闊垂直且幾何學般精緻的林蔭大道和建築打造了現代性巴黎。

Paris-作者攝於2020.01

雖然老巴黎人對此憤憤不平,可那個時代保留下來的一系列標誌性景觀:鐵塔、盧浮宮、聖母院、香榭麗舍大街、凱旋門...

這些耳熟能詳的偉大建築,現在的確塑造了我們大多數人心中完美的巴黎。

鐵塔-作者攝於2020.01

即便這些標誌建築多麼的巨集偉,城市那些流水般的記憶,卻正如卡爾維諾所說,似掌紋般隱藏在尋常街巷之中。

如果說巴爾扎克的巴黎藏身於瑪黑區的石階小路里;那我的巴黎,則有兩個墨綠色的記憶:

莫里斯廣告柱

舊書商的箱子

街頭漫步,不難看見一種綠色的圓柱,上面張貼著各種廣告和畫報,並且還會旋轉展示。

可不要因匆匆趕路而忽略它,這個街頭巷尾常見的綠色圓柱,承載著巴黎時光的憶記。

一大一小兩個莫里斯廣告柱

莫里斯廣告柱(Morris Columns),出現於19世紀五十年代,至今已有一百六十多年的歷史了,在我眼中,它是承載著巴黎“美好年代”的物品之一,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展示物,更可帶我們穿越時光流轉的巴黎。

我正在照廣告柱

瑪黑區的廣告柱

瑪黑區的廣告柱

photos all by me

廣告柱最早由印刷商Ernst Litfass先生髮明,初始目的是為了治理街頭隨處亂張貼的小報。在柏林推出後,法國印刷商Gabriel Morris(經營活動海報業務)將其引入巴黎。

除了普通的圓柱形,還有方形的:

拉丁區的廣告柱

圓形

提到這個墨綠色的小柱子,就不能不提到美好年代畫家吉恩·貝勞德(Jean Béraud)。

他痴迷於描繪巴黎城市風光,我們可以在他的作品中尋找莫里斯廣告柱的身影。

by吉恩·貝勞德

by吉恩·貝勞德,美好年代女性的穿著

by吉恩·貝勞德,行人在閱讀資訊

三張圖均來自Jean Béraud,同時也展示了美好年代女士服裝特點。

吉恩·貝勞德出生於1849年,逝世於1935年,完整經歷了巴黎最棒的“美好年代”,他的作品中,莫里斯廣告柱總是佔據著重要的位置。

熱鬧的街景

劇院門口

午後街頭

提到美好年代,就不得不提到一位同時代的畫家Eugène Galien Laloue尤金·加林·拉洛。

尤金·加林·拉洛的廣告柱都藏在不起眼的小地方,比如凱旋門的樹下,比如瑪德蓮廣場中,比如街頭小店的門前,比如塞納河的邊邊。

下面幾幅圖中,可以好好地找一找。

凱旋門

瑪德蓮廣場

街頭

1

街頭

塞納河右岸

另外,很多其他藝術家的畫作中,都出現過廣告柱的身影:

1、from路易斯·阿貝爾·特拉切特

這幅圖超喜歡

2、畢沙羅的蒙馬特大街(這個很小,要眼神兒好才找得到)

找到了嗎,在左右兩邊的樹下

3、雷諾阿筆下巴黎的大街

看,在最左側路燈後

4、來自很喜歡的法國畫家Edouard Léon Cortès(下面會詳述他)

光之城的黃昏,燈火燦爛

法國著名的百貨商店老佛爺百貨,來北京西單開了一棟分店,從靈境衚衕地鐵站出來,往商場入口走,就能看到一個莫里斯廣告柱立在商場門口。

北京老佛爺商場門口,不去巴黎,咱還可以在北京見到它

2019年下半年開始,為了重新安裝新的節能環保廣告柱,巴黎有500多個莫里斯柱將被慢慢計劃拆除,我們只能,且看且珍惜。

2012年的初春的一個傍晚,我和好朋友月月,兩個窮學生在塞納河畔散步。年輕人腳力好,我們可以從協和橋一路走到新橋。一路上,河邊牆壁上的綠色大箱子,引起了我的好奇。

左岸,33號箱子

第一個念頭,這是垃圾箱嗎?但不會這麼大這麼多;想是不是賣畫的,可巴黎多雨,這箱子看起來密封不太好,放在裡面豈不是溼了。

直到我們遇到了一個店主收攤比較遲,他正在把一落落的舊書和手繪巴黎舊地圖用防水布包好放入箱子,解答了我們的疑惑。

正在收攤的店主

這個綠色的箱子,叫做【Bouquinistes】,翻譯過來本是“舊書商”的意思。

這個舊書商們用來賣貨的綠箱子,已經有著400多年曆史了,巴黎正在努力為其申請進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UNESCO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list)。

右岸的箱子

畫家黃永玉曾經在巴黎生活,他的描述中,自己每天提著一個小破麻布袋,裝著幾隻毛筆和墨盒,在巴黎街頭巷尾亂跑,隨地畫畫。

在這個可愛的老頭子的筆下,也出現了塞納河邊的賣書箱。書箱的後面,是現在已消逝的聖母院哥特塔尖。

黃永玉筆下的賣書箱

雖然在右岸也有一部分,賣書箱很多都是處於巴黎左岸,所以有賣書箱出現的畫作,總有巴黎聖母院的身影。

比如這幅,來自出生在盧瓦爾河谷的法國畫家安託萬-布蘭查德(Antoine Blanchard):

聖母院後邊的舊書箱

左岸,遊人如織

書箱前是共享溜溜車,巴黎人喜歡溜溜車多過單車

比如法國後印象派畫家愛德華·萊昂·科爾特斯(Edouard Léon Cortès)。

畫家一生都在描繪著巴黎——這座他最喜歡的城市,於是他的畫作中,我們可以找到從清晨到夜晚,任何天氣下的巴黎。

這也是為什麼他被大家稱為“巴黎的畫家詩人”(Le Poète Parisien de la Peinture)。

聖母院正面與賣書箱

聖母院側後方與賣書箱

比如這位來自義大利的畫家圭多·博雷利。畫家出生於1952年。

路人正在選畫

再比如剛剛在廣告柱part中提到的尤金·加林·拉洛。在整個藝術生涯中,這位畫家都在不停歇地繪製他最愛的巴黎街景。

託他的福,讓我們得以一窺美好年代期間,巴黎如夏日繁花般的盛景。

聖母院與賣書箱

在尤金·加林·拉洛筆下,莫里斯廣告柱和河邊的舊書商箱子,一起成為了這個城市最顯而易見又隱祕安靜的記號。在一年年的更迭中,從秋日的黃葉到凜冬的風霜。

雪中的塞納河右岸,巴黎冬日的陰冷撲面而出,廣告柱上還有一層薄薄的積雪

與上圖幾乎是同一個角度,唯獨不同的是秋日晴天

這些沿河開設的舊書店,已經成為百年來巴黎風景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書箱也有繼承的傳統,新書商從父母那裡繼承了這些難得的經營權,販售精心收藏的珍本和絕版書籍。

但是隨著網路的發展,舊書的線上交易日益增長,巴黎人閱讀和購書習慣也在改變,書店一樣,河邊的舊書箱也面臨著很大的經營風險。

現在政府允許他們同時出售旅遊產品以維持生計。 不過每個箱子的四個盒子中只有一個可以賣旅遊紀念品。

不知道以後,舊書箱這條巴黎手掌心的細紋,會吸收歲月的痕跡,愈加深重;還是在經年累月的磨礪中逐漸銷匿了痕跡。

關於尤金·加林·拉洛,我最喜歡的一副畫作,是他將聖母院、舊書箱和莫里斯廣告柱放在一起的一副畫。

在這幅圖中,我們似乎可以乘著這墨綠色的記憶,魂穿1900美好年代,漫步在左岸風情萬種的步道上,望著聖母院以永恆的姿勢站立在黃昏裡。

聖母院+賣書箱+廣告柱

二零一九年四月十五日,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讓聖母院這個古老的建築失去了她迷人的哥特芒尖;

半個月後,漆黑的傷痕尚未褪去,維修的圍欄尚未立起,我漫步在左岸,從清晨走到黑夜,視線難以離開她迥立的身影,拍下了這兩張照片。

以此紀念,那個夕陽如虹的春日。

夜間,聖母院旁遊船經過

黃昏,夕陽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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