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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明明也不小了,也應該上戶口上學了。”聽到這裡我豎起了耳朵,“而小明現在也很年輕,現在22歲還要幾天才滿的吧,還沒有事業,也還沒有成家,所以呢,這個事情我們不能不管。” “我的意見是這樣的,為了小明的未來,這個事情不要公開,至少在十年內不要公開,明明可以先給他找個家庭帶,等他長大了,再接過來,反正父子關係是磨滅不掉的……”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彷彿整個一下子就碎了,天也在瞬間坍塌了下來。 “不行!”我搶著叫道,“我就要畢業了,我帶著就可以了。” “你閉嘴,伯父說話你插什麼嘴!”爸爸瞪了我一眼。 “呵呵,”伯父笑著說,“你還小,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利害關係,你還沒有結婚呢,要是女方知道你有個這麼大的兒子了,誰還嫁給你呢?” “不行,大不了我等孩子大了再結婚!”我急忙說。 “你閉嘴!!”爸爸站了起來,“你以為你丟的臉還不夠啊,還在這裡討價還價,我告訴你,你沒有發言的份。” 我住了嘴,有點眼淚在框框裡打轉。 “那個,上次和你說的給明明找個好人家你找了沒有?”他對伯母說。 “哦,找到了啊,很好的一家人呢,對孩子相當好的,就是一直想要個男孩咧……” “不行!!”我跳出來,“他是我的兒子!你們憑什麼做他的主!!!” 眼前突然黑了兩下,啪啪兩耳光,屋裡的人都衝了上來拉住了爸爸。 “不行,你們誰都不準帶走我兒子!”我站在那裡嚎啕大哭,“誰敢送我就砍了誰!!” 爸爸又要衝上來,被他們拉住了。 伯母趕緊拉著我到了臥室,順手關上門。 我坐在床上慟哭不已,伯母坐過來摟住我的肩膀,幫我拭去眼淚。 她說,“小明,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知道你是個重感情的人,但是這一次你要聽伯母一次。” 我哭著說,“我要帶著孩子,我工作了就有能力了!我絕對不會讓小孩離開我的” 她頓了頓,“事情哪有那麼簡單,你以為你很大了啊,你還小的很呢。” “而且,”她說,“這個給別人帶一下,你可以隨時去探望,又不影響什麼,孩子總會記得你是他爸爸的。” “那也不行!” “你聽我說,等你工作了,你有那個能力了,你去接就可以啊,你爸爸還真攔得住你啊!” 聽了這一句話,我心裡稍稍好受了一點,但是想到孩子要離開自己,又難過地掉眼淚了。兒子,爸爸太沒用了,自己的兒子卻要聽從別人差遣,聽從別人調配。 但是兒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被人接走的。 晚上兒子回來了,進門看見我神色不對,跑過來問,“爸爸,你哭了嗎?” 我擠出一個笑臉,“沒有啊,我在看書。” 他哦的一聲,說爸爸,我去給你倒洗腳水吧。然後突突地跑了出去,看著他跑開的身影,想起他如果住在別人的家裡,又是一個陌生人家裡,我想想心如刀子般在割著一樣疼。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我要把孩子留在身邊,孩子已經離開了母親,我不能再讓他連父親也被迫離開。絕對不可以,絕對不答應!! 第二天早上,爸爸突然走進來說,小明,出去舅媽那裡拿一個蒸饅頭的籠子過來。 我奇怪地問,要這東西做什麼? “當然是蒸饅頭啊!” 明明聽了馬上說,“爺爺我去拿!” 爸爸說,“讓你爸爸去就可以了。”我也對他說,“呆在家裡哪裡也不許去!”

剛走到門口,爸爸交代,“拿傘呢,外面下雨了。” 我在路上一直在想,家裡從來都不蒸饅頭的,難道今年過年改吃饅頭了?雖然疑慮重重,但我還是跑到舅媽家去拿了。 想了想不大對勁,於是急急跑去急急跑了回來。 回來後,發現大門是開啟的,鞋子有些亂。我走進去說,“爸,我拿回來了!” 屋裡沒有人,妹妹站在客廳玻璃旁邊,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我衝進房間,明明?沒有。 我馬上衝出來問妹妹,“明明哪去了?” 她輕聲地說,“已經被別人接走了。” 明明終於還是被人接走了。 地上的鞋子亂七八糟地躺在那裡,門大開著,北風呼呼地颳了進來。 入門口的鞋櫃,是裝在牆裡的,那個凸出來的木板居然被明明扳斷了,他還只是個七歲的孩子啊,他只不過是想和他爸爸在一起而已。妹妹說,明明被人抱出去的時候,手指狠狠地抓住那塊凸出來的木板,死死不肯放手,嘴裡哭著喊著爸爸爸爸,那喊聲,淒厲的,在場的人都哭了。但是最終,還是被那幾個身強力壯的大人抱走了。 明明哭著一直求著他們,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等我爸爸回來再帶我走吧。 可憐的明明,連年都來不及和他爸爸一起度過,就被人強行帶走了。 整個晚上我都在床上輕聲地抽泣著,發著低燒,腦袋昏昏沉沉的,嘴裡一遍一遍喃喃地地說著明明對不起明明對不起明明對不起明明對不起明明對不起明明對不起……腦海不斷地浮現出明明的笑容,哭著的樣子。他在伸出手對我說,“爸爸抱!”,在調皮地說,“爸爸,你猜我剛才什麼時候知道你來的?”,嘟著小嘴, “那個衣服是女孩穿的。”彷彿明明一直在我床邊晃來晃去,明明,爸爸怎麼能忘記你。你是我的精靈,是上帝賜給我的禮物。你知不知道你給爸爸帶來了多少快樂多少歡樂。你怎麼能夠這麼就離開爸爸呢。 夜很靜很靜,睜開眼,彷彿看到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 明明的手指柔軟的在口袋邊上摳啊摳著,頭低著,極輕極輕地喊了一聲爸爸。 她坐下來對我說,你真幸福啊,這麼小有個這麼大的兒子了,你看看你兒子又聰明又乖巧,還這麼漂亮,你好有福氣的! 我苦笑了一聲,想把孩子抱到身上來,剛一抓住他,就被他拼命的反抗哭鬧掙脫開了。 還有我們第一次在麥當勞吃東西的場景。 我努力讓口氣變得親切慈祥,一隻手環住他的肩膀。 “明明,我們去麥當勞吃東西好不好,我們在下一站下車?”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頭。 我湊到他耳朵邊說:“不要怕我,我是你爸爸,你是我身上出來的,你怕什麼啊?” 他還是不說話,眼睛盯著箱子聚焦。 店員小姐笑嘻嘻地湊過來拉著他的手,“小朋友,你喜歡吃什麼呀?我們店裡現在麥香雞和巨無霸都特價還送小禮物的。” 他還是一句話都不說,我有些尷尬,小姐笑了,“好可愛的小孩,長得真漂亮,還害羞呢,是你弟弟嗎?” 呃……呃——算是吧,呃,是的,是我弟弟。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這是我弟弟。 明明你知不知道,其實那時候,我更希望的還是作為你的父親呢。 還記得那一次,我都發氣了。 我的脾氣慢慢變得暴躁,最後我把可樂往桌上狠狠一砸,“不吃拉倒,不吃你就餓吧,讓你吃東西還得罪你啦你去外邊誰給你吃!” 我挖了一口聖代,狠狠地吃了一口,冰的我牙齒直髮抖。 抬頭看看他,眼睛鼻子嘴巴扭曲著,他的眼淚在眼眶裡閃啊閃的,嘴巴歪的很厲害,他哭了,還是沒有聲音的。是因為害怕我嗎,是因為對以後的生活充滿恐懼感嗎? 你個小笨蛋還不給我看你媽媽的照片呢 明明突然跑過來搶過我手裡的相片,抱在懷裡,坐在椅子上警覺地看著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為什麼不給我看啊,爸爸看媽媽的照片有什麼關係?” “媽媽說了,不讓我給你看她的照片的!” 我有些驚訝,“為什麼呢?” “因為媽媽說你不喜歡她!” 你真是個太聽話了的小傻瓜呢! 還記得我們在一個被窩裡聽你說你的故事嗎? 那一次是我哭的最久的一次,我們在一個被窩裡,我背過他去對著牆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孩子把臉湊過來輕輕地說:“爸爸,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用他的小手慢慢地搖著我的身體,然後用一隻手指頭來給我揩眼淚。 我轉過身來,發現他也哭了,他說,爸爸,你別哭了,我聽話就好了。 我伸出大拇指擦去他的眼淚,我告訴他,放心吧,爸爸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的,我們一直都會在一起,你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的。當時爸爸確實是真心承諾的。 爸爸真沒用,給了你那麼多的承諾,但是爸爸一個也沒有實現!! 你知不知道,爸爸今年有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有多麼激動。那時候我真以為我可以有能力讓我們再也不分開了,我以為我可以一直把你帶在我身邊。爸爸心裡是多麼希望可以一直撫養著你,從七歲一直到十七歲,看著你**,看著你結婚。爸爸心裡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如果和希望,爸爸在你身邊給了你那麼多那麼多的承諾,但是爸爸這個沒用的廢物,一件事情也沒有實現,甚至一件,一件也沒有實現!!! 孩子終於還是走了,離開了答應一直不離開他的爸爸,也離開了他幻想中可以依賴,可以擁有的父愛,去了另外一個陌生的家庭,被迫喊另外一個毫不相干的男人爸爸,被迫擁有一份陌生的親情。但是他現在終於擁有“爸爸”“媽媽”了,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了,我難道不該為他祝福嗎? 但是兒子,放心吧,爸爸不會輕易地把自己的孩子這樣大方地送人的,爸爸一定會把你接回來的! 在床上整整躺了兩天後,我終於起床了,坐起來,離開床鋪,對,我要離這個讓我一直做噩夢的床遠遠的。看看鏡子,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我,頭髮凌亂,面容憔悴,鬍子拉碴,彷彿一夜間蒼老了十歲。放下鏡子,我茫然地看了看窗外,明明,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一點想念爸爸呢,你一定在狠狠地恨爸爸,恨爸爸的無能,恨爸爸答應了你要一起生活,一起照顧你,卻把你狠心趕出去吧。 不行,我要振作,我要努力,我馬上就要去把明明接回來,不是接回這裡,我要把他接到和我一起,我要帶著他一起生活,我不能把他這樣不負責任地交給別人做兒子。 開啟臥室門,我走出了臥室,妹妹看見我這副可怕的樣子,都不敢靠近我,我瞪大了眼睛走到父親的書房裡。 他發覺是我,抬起頭,微笑著說,“小明起來了啊?”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 “快說,明明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厲聲問道。 “你放心吧,他會生活得很好的。” “我問你,明明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大吼著。 他嘴唇抿了抿,低下頭看了看什麼,“在一個適當的時機我會告訴你的。” “媽的!”我抬頭就是狠狠一拳,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父親的牙齒咯吱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嘴角滲出了血絲。 但是他什麼都沒說,把桌上的檔案弄了弄,移開椅子準備離開。 “快說,你把明明賣到什麼地方了!”我一把抓住他的領口。 “哪有賣!你放開我!”他警告我。 媽的,又是一拳,我不知哪裡生出的力氣,一拳狠狠打在他的左臉上,他一個踉蹌撲在椅子上。 “爸爸——”妹妹哭著跑了進來,看看我,跑到爸爸身邊,張開嗓子大聲喊著媽媽快來。 我說好,你們做的很好,從此以後,你們休想再看到我,我也不會再回來了,你當作你從來沒有過這個兒子吧!

轉身堅決離開的時候,我的眼淚一直在框裡亂轉,強忍著不讓它流出來,我大步地走出了家門,樓梯,鐵門。外面的風很大,新年就要來臨了,街上滿是急匆匆趕著回去過年的人,大街小巷張燈結綵,我顫抖著身體,一直朝著長途車站的地方走去,去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只想從現在開始就永遠離開這個地方,從此以後再也不回來了。這個我生活了22年的地方。 身後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喊著我的名字“小明”“小明” 我沒有理睬,也沒有回頭。 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無情無義的,這個虛偽勢利的地方。什麼親情,什麼家庭,什麼親戚,什麼父母,我現在算是徹底看清楚了。這裡每個人都是虛假的,無情的,一個也不值得我留念,一個也不值得我付出。我一邊走著,一邊想著我的兒子,你現在在做什麼呢。一想到現在我的明明在陌生的環境裡想著爸爸快來救他的場景,眼淚就要掉下來。明明,爸爸無論花費什麼代價都要把你接到身邊的。

後邊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一個人拉住了我的手。 “小明!” 我甩了幾下沒有甩開,轉頭一看,堂姐緊緊箍著我的手。 “放開!!”我朝著她吼道,一邊用力地想甩開她。 “小明,現在大過年的,你要到哪裡去?” “不要你管,我警告你,馬上放開我!” 她仍然不屈不撓地抓著我的手臂,“你聽我說,你現在要到哪裡去,你現在跑到天涯海角去又有什麼用,除了賭氣,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 “你放不放?”我衝著她喊。 她見我這樣,悄聲對我說,“你不要走!我去給你打聽明明在哪裡,要不你連人都不知道在哪裡,跑出去又有什麼用。” 堂姐見我鬆懈了下來,拉了拉我,“不想回去,就去我那裡住一段吧。” 堂姐拉著我來到一家茶座,開始撥打各個親戚的電話。 “喂,伯母啊,呵呵,我是小月,那個明明被送走了是吧,哦,知不知道去哪裡了啊,是這樣的,那孩子好可憐,我上次給他買了一雙鞋,沒來得及給他想託人送給他。” “哦,這樣啊,怎麼會,你也不知道嗎?” 一個電話一個電話的打過去,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明明究竟被送到了什麼地方。我坐在她對面,把頭埋到了膝蓋裡。 最後她放下電話,安慰我,“你不要著急,我會一直幫你打聽的,總會問到。” 她感嘆著說,“你爸爸也真是的,是他親孫子,又不是路上撿來的,還送人,真是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晚上在堂姐家裡,伯父分析說,“這個恐怕只有一兩個人才知道,要問出來應該很難。” 堂姐趕緊向他使眼神,“只要有人知道就會調查到的。” 我低著頭扒著飯,一句話也沒有說。 伯父又說,“其實以前他們出現這種情況都是把孩子送出去帶呢,我們周圍很多這樣的事情,但是都沒有公佈。”接著他舉了很多例子,比如某某人超生了,悄悄把孩子送給別人帶,一直到孩子18歲了才告訴他才接了回來。 聽了這話我很不開心,就說,“你們不要勸我了,我和他們不同,我是絕對要找到我兒子的,我要親自來帶,就算以後什麼出息都沒有,就算要討飯我也要帶著我兒子!” 堂姐對我說,“你放心吧,我絕對幫你打聽到,我很瞭解你,你做事說到是肯定可以做到的。” “不過,”她說,“但是你最好先回家去,現在大過年的,你這樣一鬧,你家裡也過不了年,再說就算現在知道你兒子在哪裡,大過年的,你跑到別人家把人帶走,別人不把你趕出去啊。” 我說我不管。 “你就是這樣,”她坐過來,“做事要有方法,你在家裡過了年,我打聽到人就告訴你,然後我們來商量一下怎麼辦再說吧,你一個人去,說不定人接不到,別人還會對你有提防,下次你人都見不到了。” 怎麼辦,明明,爸爸居然看著你被送走,一點點的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你受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找到了爸爸,以為找到了靠山,找到了一把庇護傘,但現在爸爸什麼都做不成,被他們玩弄著,看著你被傷害著,心有餘力不足。 這是我22年來,過的最難受的一個年,整個年,我沒有一丁點笑容,也沒有出去給任何人拜年,除夕夜,手機叮噹叮噹想個不停,無數的熟人陌生人,同學老師,朋友親戚發著複製來複制去的簡訊,樂此不疲。無數的電話響了起來,每個人都在開心地恭祝大家新年快樂闔家團圓,我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螢幕發呆。我盯著手機螢幕,幻想孩子可以打電話過來。 呵呵,爸爸,新年快樂。 啊,明明,是你嗎,你在哪裡,爸爸好想你。 爸爸,我現在和我的新爸爸媽媽在看電視。 我幻想著孩子可以打電話過來,對他爸爸說,新年好,或者是說,我恨你。 手機好像靜止了,除了張三李四的無聊的新年簡訊。 呵呵,怎麼可能呢,孩子現在都不是我的了,他又怎麼可能聯絡到自己,怎麼可能聯絡呢。 我關了機,取出電板,取出了SIM卡,既然我渴望的電話簡訊不可能有,我拿著這個手機還有什麼用。 來到臥室,關上門,窗外的小孩子在放鞭炮,他們的笑聲傳到我耳朵裡來。抬頭看,有煙火爆炸了,劇烈的“嘭”的一聲,房子在瞬間被照亮,然後四散著落下。我沒有開燈,坐在書桌前,雙手撐著頭,雙腳碰到了準備好的給明明買的一大袋煙花,我哭了,趴在書桌上狠狠地哭出了聲來。 日子過得飛快,正月15號,元宵節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我22歲生日了。 這天我正好在電腦上應付一篇寒假調查報告,堂姐的頭像跳了起來。 小明? 嗯? 明明我查到在哪裡了。 我一下子像驚醒了一樣,急忙問“快說!在哪裡?” 等了好久才有資訊過來。 “你過來說,我在金丅龍路午夜茶座二樓轉門的201包廂。” 抓起外套急忙跑了出去,心臟突突得好像要跳出來,金丅龍路,午夜茶座,201,一口氣跑到包廂。堂姐和姐夫坐在裡面,看見我來了,堂姐急忙朝我招手。 我奔過去,“在哪裡?有多遠?” 堂姐說,你先坐下來,我告訴你。 我坐在沙發上,這時我才發現我的手指一直在不停地抖動著。堂姐說,“這個事情我真是費了老大的力氣,找了好多人才問到的,你可不要說是我講給你聽的呀。” 我問到底在哪裡啊。 “明明現在在湘潭的一個農村裡,那戶人家原本是伯母的孃家村裡的,家裡還有個兒子。” “有個兒子?”我覺得很奇怪,“他們不是應該沒有兒子嗎?” “有兒子,他們家裡的兒子6歲,其實明明只是委託他們帶的,沒有送走的。他們那麼說是怕你會強行把孩子帶走,隔開你們,想讓你和孩子的感情淡化一點!” “哦”我坐在那裡,心惶惶地沉了下去,不知道什麼滋味。 “你要去看他嗎?”堂姐問。 我靜了好一陣才點點頭,“是的,我去。” 這個時候我才真正明白他們的真正處理明明的方法,既不是送走,也不是給別人做兒子,他們委託了一個遠親照顧我孩子,因為我執著要帶著孩子在身邊,所以就騙我說孩子給別人做兒子了,還不告訴我在哪裡,就是想盡量減淡我和孩子之間的感情,大約要等到我可以接受孩子一直住在別人家才告訴我真相吧。那樣,我就可以當做一個正常人成家立業,暗中才可以聯絡一下明明,他們也可以理直氣壯地把我當做一個優良無包袱商品和別人討價還價,然後按照他們的安排好的路線走下去。 我全身疲軟的靠在沙發上,真的覺得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他們還真是用心良苦啊,原本一直要帶著明明過的念頭居然開始動搖了。原來,我一直盤算好的一切,居然全部被他們看在眼裡,算計在心裡,甚至早想好了計策來對付。我還真是個傻瓜,心裡那麼多想法,在行動上卻居然一點執行力都找不到。我對這些表面上溫和善良慈愛的大人們感到KB了,原來我一直小看他們了,我閱歷還是太淺太淺。 坐在那裡,想了很多很多,先前的信心感覺到在快速崩潰,瓦解,消失……腦袋裡亂的像一團麻,難道我真的就要這樣,和明明從此以後保持一種不遠不近,可以看見卻不可以靠近,可以相聚卻不可以擁有的關係?我可以接受麼,即使我不接受,我有辦法抵制住他們下一個規劃麼,如果我接受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明明在我心裡的位置真的會慢慢變小,變小,最後變成了觀望,是不是真的有一天,明明哭著要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會這樣對他說,兒子,現在不是時候,你去你的養父家吧! 回到家裡,我想了很多很多,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先前的計劃全部打亂了, 最後我想,或許我這一生已經註定這樣了吧,和我的明明,永遠只能這樣欠虧他,雖然他最可憐最無辜最應該我去好好對待他,但是我卻辦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受苦,受累,在別人家過日子,被別人當做一個局外人來養,而他的父親,我,看著這一切無能為力。 第二天是我22歲生日了,我每年的生日過和不過都差不多,幾乎沒人想起過,即使想起了,也不過是在嘴裡說上一句罷了。 這天,爸爸突然說,“22歲了吧,呵呵,都可以結婚了。” 我沒有理睬他,“我明天去買票去學校。” 他點點頭,“也可以,明年準備考研了,是要早點準備,去學校裡要專心啊,好好學習,不要多想。”他還是對明明的事情隻字不提。 這天,我跑到外面買了一張到湘潭的汽車票,悄悄買了很多給明明的食物和玩具,知道他喜歡吃可樂糖,特意買了一公斤。放在堂姐家,然後回去整理行李。 兩個小時汽車抵達湘潭,然後轉坐中巴,汽車又顛簸了兩個小時後,找了一輛摩托,終於找到了那個地址上寫著的破落的小村。這個時候天上下著毛毛細雨,地上滿是泥濘水坑。我站在村裡的那個唯一摩托可以到達的盡頭,看著這片陌生的世界。 摩托車司機對我說,“就是前面了,我車子進不去了,你在這裡一直向前走,彎過那個小山,那裡有一戶人家,你去問問就知道了。” 揹著一個大包,裡面全部是我給明明的禮物和糖果,兩個肩上各一個包,裝著我的衣服和筆記本。手裡提著的是昨天給他買的新衣服和新鞋子,還有堂姐給他買的一雙小籃球鞋。 我沒有打傘,因為根本沒有多餘的手可以來撐傘,幸好這毛毛細雨沒有變大,只是很冷。我沿著那條鋪好的石板路,艱難地一腳一腳地走著。現在春天也快來了,但是廣闊的田野裡還沒有大規模耕作,長滿了綠綠的青草,在春雨中茂密得讓人心裡繁重。我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才來到那戶人家。問了路後,接著沿著新路趕路。那些人家的小孩,坐在髒亂的門檻上,留著鼻涕,盯著我看。路上遇到了一群小孩,他們熱烈地討論著新年自己如何放炮火的,一個大約八九歲的小女孩揹著一個髒髒的小男孩,那小男孩手指在鼻子裡摳著,眼睜睜地盯著我看。 他們一直在我前面慢慢地走著,突然小女孩問我,“你是哪裡來的?” “我?”我問她。 “嗯,以前沒見過你。” “呵呵,我是外地的,過來看朋友。”我解釋道。 “哦,”她應著,“叫什麼名字。” “你們這裡姓張的人家住在哪裡?”我想起被明明收養的那戶人家姓張。 “姓張啊,姓張的有很多呢,最大的是在前面轉彎那裡有一個大屋,那裡都是姓張的,還有其他也有很多姓張的。” “哦,”我說,“這麼多啊,那你們知不知道這裡新來了一個小孩?”我試探著問。 說到這裡前面那些小孩都轉過了身來,七嘴八舌地說知道,一個穿著很破的深色棉衣的高高的男孩說,“我曉得,前幾天開學轉在矮子那一班,好白好白呢,穿的衣服一看就曉得不是我們這裡的。”一個矮矮的小孩馬上應和,“是的,老師還特意讓他坐第一排,其實他都好高了,七歲了還上一年級。”這時候有幾個打破他的話,“本來就很正常啊,蠻多八歲才上一年級呢。” “他叫什麼你們知道麼?”我急忙問。 “知道,他叫張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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