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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雪紛飛的中午,齊特剛拿藥回來,就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寫給爸爸的。棕黃色的信封,薄薄的,沒有寫寄信人地址,字跡潦草、凌亂。上面寫著:福爾街衚衕43號 齊勤收。

在這個資訊大爆炸的時代,收到一封信,像發現一枚古化石一樣稀奇。齊特一面好奇,一面把信遞給床上的父親。

“爸,你的信。”

“信?誰會給我寄信呢?不會是寄錯了吧。”

“的確是你的名字。”

“開啟看看吧。”父親說著,又開始急促咳嗽起來。

信的內容如下:尊敬的爸爸,我是你的兒子。我將在五天後去看你。為了不冒昧打擾,特寫信告知。兒子:齊非。

一封短短的來信,突然把父子倆的世界炸了個黑洞。

“爸爸,你有義子嗎?”

“我從來沒收過義子呀!”

“莫非是打仗時——”齊特看著父親一臉茫然,試探著問。他的意思是想問問爸爸年輕時是否有過什麼風流韻事。

“你媽是我的初戀,這一生,我沒有過別的女人。”

齊特從小和爸爸相依為命。在他的記憶中,對母親沒有絲毫影響。爸爸說,他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他對母親唯一的記憶就是父親臥室裡擺著的媽媽的照片。照片上的媽媽笑的滿臉燦爛,看起來文靜、秀氣。

父子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封信的來歷。

“爸爸,不要想這些了,養病要緊。可能是寄錯了吧。”

兩天過後,父子倆的生活又重新迴歸平靜。爸爸的病越來越嚴重,整夜整夜的咳。

冬天的夜很漫長。在這個寂靜的小山村裡,夜色像張牙舞爪的魔鬼,讓人覺得難以忍受。

“咳,咳——“”爸爸的咳嗽聲再次傳來。 齊特拿起手邊的衣服披在身上,走到爸爸的床前。

“幾點了?”

“剛過十二點。”

“太陽什麼時候出來呀?”爸爸問。

齊特也恨不得太陽馬上出來。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欞爬到爸爸的床上。

“快了,爸爸。再睡一覺太陽就會出來了。”

齊特一晚上會醒無數次。只要爸爸一咳,他的心就禁不住一顫,然後睡意全無。

等到爸爸再次睡著,他還精神的看著天花板,任憑記憶伴著月光,偷偷爬進來。

他想起小時候爸爸寬闊的後背。學校離家比較遠,要淌過一條小溪,爸爸總是不放心讓他自己走,每天下學會準時到學校門口揹他放學。他有時候怕小夥伴嘲笑他,賭氣說我自己走。可爸爸總是憨厚的笑笑,二話不說,扛上他就走。

那時候爸爸在他心目中象山一樣高大。他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如爸爸的背影高大。

20歲的時候,鄰居張阿姨要給爸爸介紹物件。他一整天都不和爸爸說一句話。晚上吃飯時,他拿出媽媽的照片遞給爸爸。

“爸爸,你不是說一生只愛媽媽一個人嗎。”爸爸沒有說話,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的收起了媽媽的照片。

從今後,爸爸再也沒有提過結婚的事。

日子如流水流過爸爸的額頭、眼睛和背影。不知什麼時候,爸爸的額頭爬滿了皺紋,像院子裡的裂開嘴的核桃。嘴角向下耷拉著,眼神灰暗渾濁,後背幾乎彎成了弓。

自己心目中那個永遠高大的身影已滄桑、憔悴、想燃盡的油燈,奄奄一息。

一個月前,齊特辭掉所有的工作,趕回老家。他要陪爸爸最後一程。醫生偷偷的告訴他:也許是一個月,也許還要少。

聽到這個訊息,齊特的眼淚無法抑制的奔湧而出。那一刻,他才突然發現,爸爸竟然如此蒼老,像風中搖搖欲墜的落葉,隨時都會落下來。

齊特的心像裂開一個口子,疼痛難忍,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道裂口才能縫合、治癒。明天去鎮上買一塊豆腐、一條魚。這是他唯一知道爸爸喜歡吃的東西。

天還未亮,齊特頂著凜冽的寒風出發了。山區小路崎嶇難行,剛下過雪,齊特踩著地上的積雪闊步前行。他要趕到中午時分回來,讓爸爸吃上他親手做的豆腐淌,親手燉的魚。

這一生,他幾乎沒有給爸爸做過飯。每次回來,爸爸總是張羅一桌子他愛吃的菜,從來不讓他動手。

能給爸爸做飯,竟然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齊特心裡想象著,爸爸接過他燉的豆腐和魚湯,滿臉欣慰的樣子。

山路越來越陡,爬上一個山坡,齊特遠遠看到一個身影向他走來。來者是個和他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身上落滿了雪,眉毛上都結了冰,穿著一個軍綠色的大衣,逶迤向他走來。

“你好,黃土坡還有多遠?”

“過了這個坡,大約三四里地就是了。”齊特回答。抬頭看著這個陌生的男子,喘著粗氣。

齊特突然覺得這一幕似乎在哪裡見過,爸爸似乎也有騷頭皮的習慣。

齊特搖搖頭,甩掉這些飄渺的想法,背對著那個陌生男子,大踏步向集鎮走去。

齊特回到家時,發現那個陌生的男人向石像一樣坐在爸爸的床頭。齊特突然想起了那份來信。

“你是齊非?”對方點點頭,臉上掛著一行長長的淚珠。

齊特一步跨到爸爸的身邊,大喊著:“爸爸!”爸爸面色蒼白,一隻手垂在床邊,兩隻眼睛緊緊閉著,一動不動。

“爸爸,你醒醒。”齊特歇斯底里大喊。

“已經去了。”對方聲音遙遠的像來自天際。“不!”齊特哭喊著,把買回來的豆腐和魚全部摔倒在地上。

處理完爸爸的後事,齊特和齊非坐在爸爸常坐的院子裡。

“你從哪裡來?怎麼會是爸爸的兒子?”

齊非沒有說話,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照片。一張是媽媽的照片,一張是一個不足一週的小孩照片。

“媽媽不久前走了,她說她這一生最後悔的就是賭氣離開爸爸並且製造死亡假象離家出走。”

“媽媽沒有死?她又結婚了?”

“不,她沒有,她離開家時,已經有了我。我們倆同歲。”齊非遞給齊特那張小孩的照片。那張照片的背面赫然寫著一行字:“吾友之子,當如吾兒。”

“這是你小時候的照片。”齊非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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