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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達夫在日記裡曾表示小說《遲桂花》是“想寫出一個病肺者的性格來”。但是,小說中翁則生作為零餘者的性格展現是一小部分,一大部分卻是作家借用老鬱來表達屬於自己的遊記感受。

翁則生的敘舊、苦悶都沒有獲得老鬱的迴應,反倒是山水風景描繪和老鬱借妹妹蓮實現的慾望描寫成為小說《遲桂花》中的主要閱讀印象。文中更以貫穿始終的“遲桂花”這一意象來表達自己的立場。老鬱以拋卻時代的責任感為前提,看到翁則生一家生活的變化,欣喜地認為這正如遲桂花一般“因為開得遲,所以經得日子久”。

而借老鬱之口展示作家的這一消極的情感傾向恰恰是令眾多研究者詬病的地方。誠然,老鬱的迴避與其歸隱心態的展現,在30年代的文學界的確呈現出消極的作用。但是,單純以此來理解小說《遲桂花》的價值其實反而漠視了作品文本的複雜內涵。

從翁則生這一角度來說,其書信中所呈現的有兩個極端反差的態度。首先,是在請求與老鬱見面並且回憶往事的過程中,其語氣十分懇切急迫、情緒高昂。“現在當這一刻的中間,洶湧盤旋在我腦裡想和你談談的話,……簡直是同將要爆發的火山內層那麼的熱而且烈,急遽尋不出一個頭來。”

並且在回憶當年時,稱其為“那幾年高等學校時代的愉快的生活”。這一時期的筆調都是十分輕快的,並且幾次重複表達,想與老鬱通信原因就在於想要對“過去的往事的追懷”。在書信結尾也再次強調,這封信是他“一夜的時間和心血”,懇請老鬱“你來,你一定來,我們又可以回顧回顧一去而不返的少年時代”。以此可以看出翁則生對於理想時代的不捨與渴望,甚至可以說在回憶往事時,敘述者是充滿生命力的、鮮活的狀態。

但是,在談起這近十幾年的生活情形時,敘述者的語氣開始一點一點地低落下去。“戀愛已經失敗,學業也已中輟了,對於此生,原已沒有多大的野心,所以就落得去由她擺佈……”談起與母親十年所過的“都是些在煉獄裡似的沉悶的日子”,甚至對於這一可喜的婚事的議論,也是“覺得在這世上任你什麼也沒甚大不了的事情,落得隨隨便便的過去,橫豎也是來日無多了”。

在這敘述中充滿了翁則生對自身現實的感傷,流露出無慾無求、心如死灰的情緒。翁則生站在社會大背景上,以青年人所應該肩負的理想、抱負的視角審視自己的生活現實,看到了自己的不幸。

此時的翁則生精神已經完全死滅了,他的生活只是順著母親的期盼走下去。這樣的結局與郁達夫式主體的死亡結局別無二致,在《沉淪》《蔦蘿行》《胃病》等小說中的主人公都有著自我放棄甚至自殺的想法或行為。在郁達夫的小說中,致死的原因是多元的,但是,都無可避免地指向對生的絕望和虛無。

然而,這樣的虛無並不等同於完全的負面和徹底的否定,這樣的虛無延續了作家一以貫之的思路:為了反抗。早已有許多研究者提出郁達夫小說中所構建的“零餘者”形象和渲染的“頹廢”色彩是為了獨特意義的反抗。

小說《遲桂花》裡,雖然不如作家前期的小說將主人公的悲慘命運直接地、生硬地與祖國的頹敗、社會的黑暗聯繫在一起,但在書信裡對翁則生“煉獄似的”生活,作家也將矛頭隱晦地指向了封建制度。

由於家道中落,翁則生原本的婚約被解除。妹妹蓮嫁到夫家後也受盡欺侮。對於翁則生的悲慘境遇,可以從《蔦蘿集·寫完了〈蔦蘿集〉的最後一篇》中見出作家的態度:“朋友,……你們看了這書也不必向這書的主人公表同情,因為這書的主人公並不值得你們的同情的。即使這書的一言一句,都是正確的記錄,你我有什麼法子,可以救出這主人公於窘境?總之,我們現代的社會,現代的人類,使我們主人公的壓榨機,我們若想替他復一復仇,只須我們能夠各把自家的仇怨報復了就對了。”

這正說明郁達夫希望通過他小說主人公中的消沉來產生某種積極效果。與其說這是虛無,是頹廢,不如說是煽動,是反叛;雖然這種煽動與反叛並未真正強有力地體現為撼人心魄的藝術效果。但其中積極的反抗意義不容忽視。因此,從兩個文本之間的關係來看,與其說《遲桂花》中表現出了作家的消極態度,不如說作家是在這兩種價值觀中痛苦的掙扎,尋不到真正的出路。

作品中作家想要表現出的反抗意義與其流露的消極態度一樣重要,我們大可不必僅以消極躲避的態度來否定《遲桂花》的價值。恰恰是借用這樣的文本結構,作家將最真誠的內心、最真實的需求與困惑擺在讀者面前,拒絕虛偽的掩飾。

正如此前郁達夫所表述:“我若要辭絕虛偽的罪惡,我只好赤裸裸地把我的心境寫出來。……我只求世人不說我對自家的思想取虛偽的態度就對了,我只求詩人能夠了解我內心的苦悶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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