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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鏟機很利索

掀除的屋頂,抖落幾陣隱約的塵煙

最後一面牆體倒塌下來

尚未風乾的土磚也沒揚起太大的塵煙

這原是一座新房呵,有男女主人

人世間的她和他,一前一後剛剛消失

徹底失去主人的房屋

失去了家園的位置

這原是一座嶄新的房屋啊

建成於空曠的野地不久

男人一鍬一鍬坯足了土磚

女人一葦一葦編成了頂席

一雙人,四隻手

沒有外援,只有那頭家養的驢從旁協助

完工那天,唯有鄰里的燕子飛往慶賀

把大紅囍字從借住的炕頭完好取下

高一絲絲貼上——

女人讓男人再高一絲絲貼上

讓囍字落戶在自家土牆

女人的笑容第一次由衷打開

宛如男人在女人手臂上第一次種下那朵綻開的麥花

麥子在男人女人躬耕的土地上開花

開滿過大片大片的麥花

男人問麥子,收割完麥田之後

女人是否可以多擁有幾件長長的衣衫

可麥子啥也不說

男人開始夢想一次又一次豐收以後

玉米豐收過。土豆豐收過。

女人最不喜歡的一種豐收

是男人血管裡的血液被一次次豐收

糧商活著,農人才能活著

男人的話,從深諳歲月在魚尾紋中爬出

幾隻雞崽從深諳期待的蛋殼中爬出

男人和女人一起笑了

看看城裡的房子

女人和男人一起憂愁

耕地拉車的驢住哪兒?下蛋的雞住哪兒?

路埂旁的老樹青了又黃,黃了又青

驢把田地翻了一遍又一遍

這親愛的土地上

男人將汗珠灑遍,將掉落的食物撿進嘴裡

這熟稔的土地上

女人將腳印踩遍,將掉落的麥穗拾進竹籃

白天到傍晚的冬季村頭,有一杯水的冷冷暖暖

深夜到天明的那場暴雨之後,

土坯和土坯有了粘性

男人說出與女人第一回見面的羞赧

女人指著一旁的驢說

在大雪紛紛的院中

見它被你撫摸,被你餵飽

這個男人足以認下

女人不會忘記

男人如何添旺半夜的碳火,供女人烘乾難言之隱

男人也無法忘記

女人的最後一天,是落水在送飯給他的路途

只有村鄰們很快就會忘記

在葬別女人之後

男人如何把田地收拾乾乾淨淨

把所有賬單收拾乾乾淨淨

把乾乾淨淨的十個雞蛋還給借主

男人在女人冰冷的手臂上,種下最後一朵麥花

被解套的驢,和男人完成最後一次回首對眸

女人帶走了失禁的苦,也帶走了男人

男人,趕跑了那頭驢,也趕跑了所有的明天

那頭熟曉一切的老驢

是家園最後的守衛

它出現在推土機驅趕的動作中

它從朦朦塵煙中奔騰而出

不知道何去何從

寫完“詩”以後, 實在不覺一吐已快。再來用大白話說說此片吧。

我是7月21日去看的片,自走出影院起,心間一直憋悶。不知道為什麼,看完這部片子,我明明覺得有很多話想說,有許多淚可淌的,但就是講不出、淌不下,久久梗在心頭,一直寫不出來,也彷彿一直釋懷不了。

讀過多篇觀感評析,條條大路通羅馬,殊文同歸,最後都是直指人心最弱最柔的部分。

這些柔弱的部分裡,有生命的無奈與堅忍。人與土地如此不可分割,人與人之間,愛與愛之間,如此簡單,又如此重要。

《隱》片,就是這麼簡單,簡單到故事就是活著的畫面。主人翁就是男人女人和一頭驢;時間就是春秋冬夏;背景就是黃土田壟土屋;臺詞就是:麥子能說啥?

這部電影女兒沒有陪我去看,我也沒有勉強她。因為零零後的娃,是讀不明白這個時空的畫面的。那些土牆砌成的畫面;那些火爐挨著炕頭、燕窩挨著屋簷的畫面;那些女人坐驢車、男人趕驢車的畫面;那些男人地裡揮鋤、女人隴間拾輟的畫面……

一窮二白的有鐵,殘疾身子的貴英,成了一對苦難中的夫妻。他們足夠對得住“貧困”這個畫面。他們是一個時代,一個區域的象徵。這對苦難中的夫與妻,他們除了依靠彼此,就是依靠土地。

那些依靠一切勞作而活著的畫面,叫不叫生活?那些相依為命的感情,叫不叫愛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覺得,現代化的日子裡,一定還有幾代已經老去與正在老去的人們,生命中的某些點點滴滴,輕輕一去觸碰,就會酸澀到心頭怔怔。

作為七零後的我,對土地鄉村多多少少有過親近,那些尚能回憶而見而聽的院落、燕子、麥田、老樹、土牆、墳頭、沙丘……對了,還有那一頭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的伴驢——

那頭驢,始終走走停停在我心中。轡頭不在了,田地不在了,主人也不在了,家園亦不在了……一頭只懂得用力行進的驢,一頭不懂得擇生選死的驢,它實在給不了生命的答案。

而我,就像這隻茫然的如黔之驢,不知道如何為這一篇平凡到骨髓深處的故事留下怎樣的冥想。我開了二十次以上的文頭,又廢掉了二十次以上。

詩《隱入塵煙》是第二十九次伏案成了稿。我把這首艱難成稿的《隱入塵煙》,最先發給了風吹沙看。沙沙姐說,敘事詩啊。我說,嗯。嗯完以後,不知咋滴,我突然能噼裡啪啦,在這首詩下面打出這麼多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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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近些年京劇界創排了很多雞肋的劇目,例如有《杜鵑山》排《烏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