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學中國古代史研究中心暨歷史學系教授羅新在接受專訪時說：“我想絕大多數我們知道細節的人的人生，都是值得單獨寫出來的，如果那個故事足夠豐富的話。”這句話，是羅新教授針對新書《漫長的餘生：一個北魏宮女和她的時代》所說的。

民國十二年，洛陽城東山嶺頭村東南五里小冢出土了一方墓誌石，即“魏故比丘尼統慈慶墓誌”，這方墓誌把消散於歷史深處的慈慶，即北魏宮女王鍾兒的一生展現在我們面前，而羅新教授則以此這契機創作了《漫長的餘生》。

整本書圍繞北魏宮女王鍾兒的一生，回溯了自宋孝武帝大明八年（464年）至北魏正光五年（524年）近七十年漫長、跌宕的歷史時期。

我個人對北魏最初的瞭解來自龍門石窟，多年前首次去龍門石窟參觀時，就對被譽為龍門“第一窟”的古陽洞印象深刻。古陽洞是北魏孝文帝為祖母馮太后祈福營造的功德窟，是龍門石窟造像群中開鑿最早、佛教內容最豐富、書法藝術最高的一個洞窟。

馮太后，史稱“文成文明太后”，是北魏歷史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正是她的某些決斷，間接促成了王鍾兒人生軌跡的改變。也正因為如此，羅新教授在《漫長的餘生》一書中對馮太后著墨頗多。

在講述馮太后與王鍾兒的淵源之前，要先來聊一聊北魏時期極具特色的立儲制度——“子貴母死”制。簡單來說，“子貴母死”即確定某位皇子為皇位繼承人，被立為太子時，其生母要被賜死。這一制度形成之初是為防母后干政、外戚干政，然而在回顧歷史時我們可以看到，那些取代了太子生母的位置、成為太子撫養人的后妃們，均未錯失這一控制太子、控制皇帝的機會。

馮太后，文成帝拓跋濬皇后，獻文帝拓跋弘嫡母，孝文帝拓跋宏嫡祖母。獻文帝拓跋弘兩歲半時被立為皇太子，生母李貴人被賜死後，由馮皇后躬親撫養；而孝文帝拓跋宏則是一出生即由馮皇后撫養。孝文帝一直在馮太后身邊長大，與馮太后情同母子。歷史上有不少有關孝文帝與馮太后的傳說軼事，足見二人感情之深厚，而前面提到的古陽洞，當然是其中最具有具象意義的。

雖然與馮太后情同母子，但其實孝文帝本人非常痛恨子貴母死制度。在孝文帝長子拓跋恂出生後，孝文帝為保護拓跋恂生母林氏，極力反對“子貴母死”試圖同馮太后抗爭，可惜失敗了。拓跋恂剛一誕生，林氏即被處死，毫無轉圜餘地。

不過在孝文帝的努力之下，馮太后最終同意“子貴母死”僅限於皇長子，其他皇子的生母可以親自養育自己的兒子。因此，在皇長子拓跋恂生母林氏被賜死後，皇次子拓跋恪生母高照榮高貴人免於一死。更有意思的是，史書顯示皇長子拓跋恂同皇次子拓跋恪為同年同月出生，只因拓跋恪出生日期略晚於拓跋恂，高貴人驚險地躲過了被賜死的命運。

皇次子拓跋恪出生時，王鍾兒已經入宮十五年。羅新教授猜測高貴人懷孕之初，老資歷的王鍾兒即被派來服侍，在十餘年的主僕關係間，王鍾兒與高貴人建立了深厚的主僕之情，正如墓誌所言——“有若同生”。

坦白講，《漫長的餘生》對宮女王鍾兒的生活細節講述並不多，它更多地勾勒了北魏那一歷史時期宮城內外的政治拉鋸戰。不過，不可否認的是，羅新教授超凡的想象力為這一獨特的歷史時期賦予了更加飽滿豐富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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