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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光武帝劉秀有個姐姐,史稱湖陽公主。湖陽公主寡居之後,請劉秀為其尋覓新夫。劉秀於是與湖陽公主一塊兒評論朝臣,暗中察看她的心意。湖陽公主說:“宋弘的威儀容貌,道德氣度,群臣沒有人能趕得上他。”劉秀心領神會。

不久,劉秀事先讓湖陽公主公主坐在屏風後,然後召見宋弘,並對宋弘試探說:“諺語說:‘地位高了換朋友,財富多了換妻子’,這符合人情吧?”宋弘不假思索,對曰:“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貧賤時的朋友不能忘記;貧賤時的妻子不能分離)劉秀聞言,無可奈何,只好回頭對坐在屏風後的湖陽公主說:“事情辦不成了!”

宋弘,字仲子,漢朝長安人,曾擔任漢哀帝、漢平帝的侍中,王莽新朝的共工。更始元年,赤眉軍攻入長安,派遣使者召見宋弘。宋弘不願為赤眉軍服務,被逼無奈,跳入渭河自殺,幸好家人把他救出來。劉秀稱帝后,宋弘被任命為太中大夫。次年,宋弘代替王樑擔任大司空,封栒邑侯,後來改封為宣平侯。

宋弘不僅為官清廉,為人也很正直。當官之後,宋弘把所獲得的地租和俸祿都分給族人,自己家中卻沒有資產。

有次,劉秀在燕見宋弘時,多次顧視御坐屏風上的美女像。宋弘立刻正色道:“沒見到好德如好色一樣的人。”劉秀聞言,當即下令撤去美女像,然後笑著對宋弘說:“聽到義就服從,可以了嗎?”宋弘答道:“陛下能進德,臣不勝欣喜。”

另外,宋弘還能積極向光武帝劉秀舉薦人才。在擔任大司空的五年時間裡,他先後向劉秀舉薦了馮翊、桓樑等三十多為賢士,其中有不少人相繼擔任東漢公卿。

桓譚是漢代著名的哲學家、經學家、琴師、天文學家,愛好音律,遍習五經,博學多通,但喜非毀俗儒,又屢次在劉秀面前批評圖讖怪誕非經,逆了“龍鱗”,故不受劉秀重用,只是被徵為待詔。

宋弘知道桓譚有才華,所以在擔任大司空後,就向劉秀推薦桓譚,拜桓譚為議郎給事中。

劉秀讓桓譚彈琴,喜愛那種複雜的音調。宋弘聽說後,很不高興,穿戴好公服坐在大司空府中,召見桓譚——言下之意是,他對桓譚要公事公辦,不講私情。

桓譚到來後,宋弘也不給他讓座,而是劈頭蓋臉地斥責他說:“我之所以向陛下舉薦你,是希望你能用高尚的品德輔佐陛下,而今你卻數進鄭國的靡靡之音,你是要自己改正過失,還是讓我依律檢舉你呢?”桓譚磕頭謝罪,宋弘冷眼凝視桓譚良久,才讓他離開。

後來,劉秀大會群臣,又讓桓譚彈琴。桓譚看見宋弘,失卻常態。劉秀感到奇怪,問宋弘是怎麼回事。宋弘說:“我舉薦桓譚,是盼望他能用忠心和正義輔導君主,而他卻讓朝廷上下沉緬於鄭國的靡靡之音,這是我的罪過。”劉秀聞言,深感慚愧,當即向宋弘表示歉意。

此即歷史上著名的“宋弘薦桓譚”。宋弘薦桓譚,一方面表明劉秀知錯能改,有當明君的自覺;另一方面,我們也能從中看出宋弘的正直無私,有當大臣的風範。

那麼,宋弘後來的結局如何呢?

關於宋弘的結局,史書說:“坐考上黨太守無所據,免歸第。數年卒,無子,國除。”意即,宋弘因私自調查上黨太守卻沒有罪證而被罷官歸家,數年後去世,封地收歸國家。

在這段記載寥寥數語,且語焉不詳,第一,上黨太守是誰?第二,宋弘為何要私自調查上黨太守?史書都沒有明說,令人看了雲裡霧裡。

筆者遍查史書資料,終於在《後漢書·馮衍列傳》中找到與此有關的記載。

馮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年紀輕輕就博覽群書,頗有才華。王莽時,許多人薦舉他去做官,馮衍推辭不肯出仕。後來,綠林、赤眉兵起,王莽派將軍廉丹率兵討伐。廉丹招馮衍為掾吏,進軍無鹽,結果被赤眉打敗,廉丹戰死,馮衍逃到河東。

更始二年,劉玄派尚書僕射鮑永代理大將軍事,安集北方。鮑永知道馮衍有才華,便讓馮衍擔任立漢將軍,領狼孟縣長,屯兵太原,與上黨太守田邑等守幷州。

劉秀稱帝后,上黨太守田邑歸降,馮衍大怒,寫信斥責田邑背信棄義。田邑不為所動,反而勸馮衍一起歸降劉秀。馮衍不聽,直到得知更始帝劉玄確實已經去世,這才向劉秀投降。劉秀因此對馮衍頗有意見,不予重用,只讓馮衍擔任曲陽令。

建武六年,發生日食,馮衍趁機上書言事,提出顯文德、褒武烈、修舊功、招俊傑、明好惡、簡法令、差秩祿、撫邊境等八事。劉秀看到馮衍的奏書,準備召見他。

當初,馮衍擔任狼孟縣長期間,曾懲罰過一個叫令狐略的人。等到劉秀準備召見馮衍時,這個叫令狐略的人已經當上了司空長史。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被馮衍懲罰過的令狐略自然不願見到馮衍飛黃騰達,於是便在尚書令王護、尚書周生豐面前誣陷馮衍,聯手排斥馮衍。

馮衍因此無法得到劉秀接見,便走了外戚的門路,轉而去結交劉秀寵妃陰麗華之弟陰興和陰就,終於當上了司隸從事,結果被劉秀髮現,不但將馮衍免職,還將陰興和陰就的其他賓客繩之以法,大者抵死徒,其餘至貶黜。

至於劉秀如何發現馮衍與陰興、陰就兄弟勾結?史書也沒有明說,後人只能自行腦補。筆者以為,令狐略嫌疑最大。

馮衍與令狐略的恩怨,表面上看似乎與宋弘無關,實則關係重大。

首先,令狐略當時是司空長史,他的頂頭上司正是宋弘。令狐略因私怨而陷害馮衍,即便並非宋弘授意,但宋弘作為令狐略的頂頭上司,任由令狐略胡作非為,至少負有御下不嚴和失察之罪。

其次,從宋弘私自調查上黨太守田邑此事來看,宋弘當時極有可能知道令狐略在排擠馮衍,而且還捲入頗深。因為在宋弘看來,上黨太守田邑與馮衍畢竟是“老同事”,是一路人,馮衍能夠勾結陰興、陰就兄弟,田邑極有可能也參與其中,於是便發生了私自調查上黨太守之事。

私自調查的結果是,宋弘想當然了,田邑實際上並未與馮衍一起勾結陰興、陰就兄弟,這就構成了誣陷大臣之罪。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宋弘私自調查上黨太守田邑,並非如令狐略誣陷馮衍那樣是出於私怨——因為沒有跡象表面,宋弘與馮衍或田邑有什麼個人私怨,他之所以私自調查田邑,目的是為了防止外戚與大臣勾連,本質上還是為了維護劉秀的統治。所以,劉秀對宋弘的處罰也不是很重,只能讓宋弘罷官歸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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